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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事如歌·发现青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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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舍白氏有土地1.2万顷 一个丫环惹祸走向没落

2015-03-08 作者:宫岩

平度市博物馆院内收藏着一块三角形碑石,这块碑石是从张舍白氏的善行碑上断下来的,上有“壬午科举”四字,指的是道光二年(1822年)壬午科举人白玉堂。就在那时,张舍白家的财产达到鼎盛,成为胶东首富。张舍镇张舍村老白家,发富于清康熙年间,兴盛于乾隆时期 ,于道光年间败落 ,前后经历130余年。对于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大家族,在如今的平度,人们依然喜欢对老白家的故事津津乐道:说他们乐善好施、说他们修建了学堂、说他们靠“捐纳”当官……不过,老白家到底有多少钱?无人能知,只有史料上记载:土地1.2万顷(每顷等于100亩、当铺72座、“银钱桌子”70多处。

老白家发家成民间传说

白家是在明末清初时从外地迁到平度市张舍村的,此后在这里繁衍生息,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家族。每一个历史人物或历史事件背后都会有些民间传说,老白家也不例外,从记者坐上平度市的出租车到见到采访人物 ,耳边便充斥着各种关于老白家怎么发家致富的民间传说,充满了传奇色彩。

有人说:曾经,老白家的人在上山时遇到一只受伤的白狐狸,就把它救了。之后白狐狸修炼成人变成狐仙前来报恩,作法弄来了黄白之物,取之不尽用之不竭。这个传说大家是不是觉得耳熟呢,好像狐狸版的“新白娘子传奇”。

还有传说称,根本不是白狐狸,是白鸡,这又从何说起?说是白魁白老爷子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,对自己家里的长工特别好,讨饭的到了家门口他肯定给顿饱饭,他的大善举感动了神仙。一天晚上,白老爷子睡不着到院子里走,听到“咯咯”的声音,往墙边一看,是一群白色的小鸡。第二天晚上又是如此。白老爷子突然间冒出一个想法,跟上它们看个究竟。于是,白老爷子不紧不慢地在后边跟,白鸡群顺着胡同向他家的屋后走去。屋后是他家的场院,鸡群到了场院就不见了。第二天上午,白老爷子叫上自己的儿子,拿上铁锨来到场院。白老爷子摆上香案,上香叩首后,叫儿子在白鸡群消失的地方挖。白少爷挖了三尺深,挖出了一堆十两重的银元宝,再挖,挖出来一个百两重的银元宝……

当然,这些故事只是人们对老白家赋予的传奇。老白家究竟是怎样发家的,还得看看平度市原文化馆副馆长、民间文学学会会长陈传瑜研究的历史资料,“老白家在当时的平度是最大的土财主,非常会经商,那时的人们觉得有钱就是手里有土地,但白家人却已经有了市场经济的意识,依靠手里的土地、当铺,还有‘银钱桌子’,将家族事业越做越大 。他们是纯粹靠经商发展起来的。只是人们对这种发家的形式不理解,便给老白家编了这些传奇故事。”

到底有多富?土地1.2万顷

在《平度文史》中,对张舍村老白家的介绍称之为“平度巨富”,老白家到底有多少钱?根据记载 ,当时全国各地都有老白家的房产和生意,他们上省进京,从不吃别人家的饭、住别人家的店,都在自己店里吃住。

白家第六代共有“田、书、堂、佩”四子,四兄弟分居后,便建了白家四大宅,当时的白宅修得华丽堂皇,四大宅之间院接墙连、错落有致,尤其是各宅大门两旁石狮口中所衔的石团,都是镂雕而成,被当时的人们视为“省内独一无双”。

张舍村曾经有一条白家大街,路北处据说就是当年的白家花园,占地百余亩。那时的大富商家里修建花园是正常之事,老白家的花园可不一样,花园里的假山都是用花山的山石建成的。花山距离张舍有六七十公里,这里的山石奇异多姿,白家人不惜工本将其搬到了自家。

白氏墓地在张舍镇的西岭和东岭,墓地有大碑十幢,五幢花岗岩青石碑、五幢大理石白石碑,尤其是青石碑上刻有螭龙,不过这些墓碑后来遭到破坏,逐渐消失了。1947年,还有人曾在白氏墓地挖出了黄金、金元宝以及其他饰物。

听完这些,仍然无法推算老白家到底有多少钱?陈传瑜翻阅《平度州志》和《平度文史资料》发现几个数字:老白家从康熙中期白魁开始致富,经白率宗,到乾隆后期白克敏当家时,已经田连阡陌,富甲一方。从在老白家的鼎盛时期,有土地1.2万顷、当铺72座,“银钱桌子”(这是银行、钱庄的雏形)70多处、骡马上百计。

想走科举路,只出三个举人

老白家的人有一些自己的特点,发家的白魁头脑灵活、会经商。但慢慢地,白家人也悟出了一个道理,光有钱光会经商不行,没有影响力,商家在那个时候是被抑制的。在那种“重农抑商”的历史背景下,白家人的思想也发生了变化:我要去读书上学、我要去科考、我要往仕途路上走。

所以,老白家便开始办私塾,让自家的子弟接受教育。在上世纪70年代时 ,陈传瑜听张舍村的有关老人讲起:“当时老白家对教育特别看重,打听到哪里有好老师,便花重金请到自己门下。”白家子弟科举功名最高者只有三个人:白克敏的三子白玉堂、四子白玉佩,还有白玉书的儿子白星炜。三人都是道光举人,却都没有考中进士。

作为举人想要当官,官阶非常小,个别的可以做个知县,一般就做州县的学官。白家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待遇,便只能放弃了。这时白家人也寻思过来了:“看来,我白家的子弟只适合做生意,根本不是当官的料儿。”这条路行不通,白家人又走了另外一条捷径,叫“捐纳”——哪里需要帮助,有钱的人家捐款帮助他们,作为皇家朝廷对这些人的答谢,会给与一定体面的官职。白家不少人就是通过这一点进了仕途路,比如白玉堂挂上了四品道衔、白玉佩是内阁中书衔,还有“太学生”、“国学生”、“候选州同”等,多数是以“捐纳”得来的。“对于清代的富豪家族,倘有子弟以科举入仕,取得政治上的更大优势,则可更加显赫。尽管做了这么多努力,但在这一点上,与别的富豪家族相比,这是老白家的明显不足。”陈传瑜介绍。

热衷救灾办学,被称大善人

当初老白家办学是为了自家的子弟,后来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,便把这事做成了义举,白克敏在晚年热心于赞助文教事业发展:道光三年(1823),捐资建了张舍义学,“以教乡子弟之能读书而无力者”,并“捐田五十亩,供其资,为经久事”。同时,出资在平度城“建文昌阁,以励学者”。不仅为当地人修建学堂、还支援外地办学,位于济南的贡院就是老白家人捐款修建的。

前文已经说过,老白家的人祖祖辈辈都是人们口中的大善人,发家的白魁在家族还没有达到鼎盛时期便乐善好施,传承下来的白家人自然也有不少义举。除了办学,多次救灾白家人都慷慨解囊。乾隆五十一年(1786年),平度发生饥荒,白家人“以粟五百余石赈其乡”;嘉庆十五年(1810年)到十七年(1812年)又连续灾荒,人多流亡,白家再次拿出四百石粮食;道光甲午(1834年),平度再次被灾荒笼罩,白家兄弟四人共捐钱两万,为莱州助赈之首。这些都让白家人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善人。为此,大家为白家人立了多处善行碑。在平度市博物馆发现的那块三角形碑文,便是其中一块,说的是白家第六代白玉堂所做的善行。据了解,大泽山有不少刻石,绝大多数是老白家留下的。

救灾、办学是白家人的两大义举,通过这两件事不仅说明了白家人的善行,在事情背后,陈传瑜还看到一点:“老白家渴望有一定的社会地位,通过救灾办学,既让大家看到了自己的善心,也起到了扩大影响力的效果。至于大泽山上出现的那么多老白家的善行碑,其实也是白家人的一种精神追求。”

谁是“汇兑天下第一人”?

张舍老白是张舍村的名人,也是平度的名人,在谈完这个家族的特点、家族的资产后,陈传瑜第一次提出一个大胆的质疑,这个质疑在他脑海中已经想过很久:究竟谁才是“汇兑天下第一人?”

电视剧《乔家大院》让我们看到了山西首富乔致庸的发家史,里面曾经提到道光年间的乔致庸开了中国第一家票号,实现了“一纸汇票汇通天下”,他是“汇兑天下第一人”。但了解完胶东首富张舍老白家之后,陈传瑜觉得:“汇兑天下第一人不该是乔致庸。”

所谓“汇兑”指的是,以前商家进行买卖交易得拉着大量的金银前去交易,不仅麻烦可能还会遭到抢劫,怎么办呢?有人便建议,拿着一张银票就行了。明白了这个意思,陈传瑜进行两者分析:“乔致庸是道光年间的首富,但根据史志发现,在之前的乾隆年间,张舍老白家就已经有了‘银钱桌子’,已经有了汇兑。也就是说,老白家比乔家大院的乔致庸用汇兑还要早。”

文/图 记者 宫岩

咸丰年间,张舍老白家开始没落。没落的原因不是因为经商出了问题,而是因为一个丫环。因为这个丫环,当地知县逼迫着老白家给平度城修路、修城墙,将老白家数百年的积蓄掏空。自此,再无胶东首富。修的那条路叫“石条街”,修的那道城墙坚韧牢靠,但现在这些都已遍寻不着。只剩下在张舍村里那几间无人居住的老房子,老白家第11代传人白世良说:“都没了,都没了。”

老白家第11代传人白世良

张舍镇在平度市西北28公里处,记者从平度市里坐车一个小时,在当地镇政府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找到张舍村,这里便是曾经胶东首富老白家生活居住的地方,一排排整齐的房子早已将百年前的历史痕迹抹去,只剩下几间年久失修的老房子。张舍村孙书记说:“这些房子就是曾经老白家留下来的,大概有七八处,都已经没有人住了。”

在其中一处仓库的房门上挂着一幅对联“满院花香呈翰墨,三春鸟语话文章”,驻足观看时,对面走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,他叫白世良,今年73岁,是老白家第11代传人之一,第六代传人白玉佩的后人,之所以说之一是因为自从老白家没落后,老白家的子孙也如一串断线的珠子,四处散落。有的子孙走了,有的子孙留了下来,白世良的家人就留了下来。

这些房子年久失修,长期无人居住,孙书记好不容易找人打开一间屋子,里面遍布的蜘蛛网和灰尘呛得人不敢往里走。更别提分清楚之前屋子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了。“你看到那个围墙没?原来老白家的围墙全是仓房围起来的,仓房里面堆满了粮食,说明那会儿家族多有势力的。”对自己这个曾经荣耀百年的家族,白世良说,他所知道的很多也都是听说来的,也不知道是真是假,后来听说平度市博物馆还有省里的博物馆收藏着些老白家的东西。对于老祖宗留下的东西,属于白世良老人的一处旧宅里只剩下一扇房门,上书“斗室藏天下、寸心抱古今”。“家族败落后,剩下的那些家财被偷的偷、抢的抢 ,当时白家有7个这样的大门,经过这些年留下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了。”

家大业大才能称之为家族,老白家的家产已经让人瞠目结舌了,再提到这个家族更是名不虚传,根据白家现存的族谱记载,到了老白家第五代白克敏,白家子孙已经达到47口之多。在第三代传人白魁手里,老白家开始蒸蒸日上,膝下却只有一子名叫白率宗,白率宗娶了两房太太,原配无出,继配生了三个孩子,一男两女,男的就是第五代传人白克敏。虽说这五代之前白家的人丁都不是很兴旺,但从白克敏之后白家才真正开枝散叶。

白克敏也娶了两个老婆,共生下10个孩子,其中4男6女,这四个男的就是前面所说的:田、书、堂、佩,第五代传人白克敏共有4个儿子、6个女儿、18个孙子、19个孙女。

老白家的物件都是白色

也许是时间久远的关系、也许是老白家没落后这里的一切都被破坏掉了,在白世良的记忆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。他只知道祖上是个大家族,现在他只是个普通的张舍村人:“现在孩子们的日子过得还可以,我跟孩子们说了,不能忘记老白家传下来的思想,得学知识,踏踏实实过日子。”

在上世纪70年代时,平度市原文化馆副馆长、民间文学学会会长陈传瑜曾经来看过老白家,那时他还找到了留下的一丝丝痕迹。“老白家的人是有颜色崇拜的,自己姓白家里很多东西都是白色的。比如说墙,那个时候多数人家都是土墙,稍微有钱些的在土墙里面塞些砖头、缝里抹上水泥,从外面看,这个墙面是‘海青色’的。但老白家的不一样,全是砖块垒墙,外面还得涂成白色的。远远一看就特别醒目,一看,那不就是老白家嘛。”

根据陈传瑜介绍,老白家的颜色崇拜很厉害,墙是白色的,连家里的马也都是白色的,别的颜色的不要,还有那些赶大车的人的衣服也都做成了白色,成为当时张舍村最显著的标志。

在张舍村转悠了很久,除了这些留下来的围墙、残缺不全的门,还有已经破旧不堪的老房子,在房子门口的一堆石头也引起大家关注。白世良说:“那里曾经就摆放着石狮子,在1965年时我三岁的大女儿还抱着狮子拍过照片,后来文革十年都被破坏了。”孙书记说:“曾经我们想到要把张舍老白家仅留下来的这些东西做翻新或者保存,但因为年岁久远有些地方已经无法修复,而且工程量也很大需要很多经费,所以一直没有操作。”

没落之路:一个丫环惹的祸

眼前的场景很难与史料上那个错落有致、华丽堂皇的白家大宅联系在一起,有着100多年历史的胶东首富究竟是如何没落的?《平度文史》上记载:到了后期白家的子孙开始腐败,沉溺于酒食、烟花,有个白家子孙仅下江浙、游苏杭就花掉了十三个当铺的钱财。不过,除了子孙的腐败,还有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加速了老白家的没落,这个人就是老白家的丫环。

这个丫环天天侍候在白家少爷身边,有一天晚上丫环铺好了床铺正准备离开,少爷“哎呦”了一声说被子上有东西硌着人了,让她找找。丫环里里外外找了半天,什么都没发现,就说没有。少爷又躺上去,还是说硌得慌,丫环找来找去找烦了:“你这不是欺负人嘛,有本事你自己找,看能找出什么。”

少爷真趴在床上一点点找,最后手里揪着一根头发,伸到丫环面前:“你看,这不就是那东西吗?”

一根头发也能硌着人?丫环一看更火了,噼里啪啦顶了几句嘴,这下可把少爷惹着了,一个巴掌过去:“反了你了!”丫环踉踉跄跄摔倒在地,后脑勺碰到桌角,不动弹了。一看,出了人命了!

事情闹到了官府。这样的事,在那个年代并不少见,丫环死后多给点钱也就处理了,但偏偏这是老白家出的事,也就不容易这么过了。(丫环的死这里还有别的版本,说是当时几个丫环溜出宅子去看灯戏,有人揭发她们私通男人勾引入室,白家夫人将他们拷打后便关起了紧闭,结果有丫环受不了悬梁自尽了。不管丫环是怎么死的,都不影响后面的事情发展。)平度许县令之前就跟老白家有过节,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事,还不想办法好好收拾收拾他们,便佯装好心给白家人出了个主意:“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,这么算了跟百姓们也交代不过去。这样吧,平度的城墙早就坏了,你们老白家就借此去修修城墙吧,要全部用石头。”

修城墙!这是老白家接到的第一个任务!干吧,那段时间,老白家雇上了人白天黑夜地拉石头、修城墙。没有现代这么方便的交通工具,光运石头就得大费周折,好不容易白天运过来了,到了晚上却又被人偷走了,第二天还得接着再运。陈传瑜说:“那些可都是些‘石条’呢,后来残留的几块,我去量过,有1.8米长、25厘米厚、40厘米宽,修城墙这个活可是真不容易啊。”

不管怎样,老白家搭上人力物力把城墙给修起来了,城墙上面还有炮台,每隔一段都有个小房子。一看这情况 ,许县令坐不住了,下达第二个任务,修马路!非得把老白家的钱折腾干净才行。

陈传瑜带记者去了个地方,平度市胜利街东端的千佛阁,拱形墙洞下面正是一块块石头,“这就是当时修建的石头街,全部都用这种花岗岩铺成。从这里开始到西阁足足有5000米的距离,都是老白家人修的。修完了这一段,还有一段,两段刚好交叉成个十字形。”这几条街道一修完,老白家也彻底破产了。

不结交地方官酿成大祸

在分析老白家没落原因时,陈传瑜推理出两点原因。一个原因是:老白家人没有交往好地方官,酿成大祸。当时朝廷在全国固定地区设置了驿站,官员上任或者赴京汇报工作时沿路居住的地方,相当于现在的招待所。在驿站居住官员是不用掏钱的,每年朝廷会有补助,实在不够就向当时的平度官员要。恰好,当时附近有个灰埠驿,白家大宅所在的张舍街离灰埠驿很近,也就是通过这个机会,老白家结交了很多政府官员,邀请他们到家里做客、陪同他们四处游玩。这些政府官员的级别都比当时平度的官员级别大,老白家也不叫着地方官一起陪同,而是自己伺候他们。虽然结交的外地官员多了,却也得罪了本地的官员,觉得老白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。为以后的事埋下祸端。第二个原因是当时出现的社会仇富心理。老白家这么有钱、这么会做事,让官员心生妒忌、看不惯他们的行为。所以当丫环的事发生后,本是件容易解决的事情,却被一个小小的平度县令差点送上了断头台,并借此耗尽了老白家的家资。怪不得当时的老白家人忧心忡忡:“天要亡我白家了!”

胶东首富张舍老白家兴盛于清康熙年间,衰落在清道光末年,前后延续了130多年。张舍老白家毁在一个丫环手里,真是可悲可叹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