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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事如歌·发现青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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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金时代的萧红萧军 青岛--他们漂泊中的驿站

2014-10-14 作者:

  萧红在青岛的黄金时光

  生于1911年6月2日,死于1942年1月22日。终其一生,萧红都在寻找自由和爱情。叛逆者萧红,漂泊者萧红,她的一生充满了巨大的悖论和谜团。电影《黄金时代》,不过是我们这个时代,对民国乱世和文坛传奇的一个投影,无论如何展现,其内核都是爱与怕、生与死、理想和尊严。

  纵观萧红31岁的一生,从哈尔滨到香港,从日本东京到西安,在青岛生活的半年时间,是她和萧军感情稳定、生活平静的“黄金时光”。

  1934年夏,舒群、萧军、萧红任《青岛晨报》编辑。舒群一家(妻子为倪鲁平的妹妹倪青华)、萧军、萧红住在观象一路一号,小院临山而建,院墙系用高四米的花岗岩砌成。院中间是一座二层小楼,楼下仅有两间15平方米大小的房间,实为半地下室。楼上共有五间房间,分为两个独立套间,一套是朝阳的三间,一套是朝东和西北的两间,各有门口和楼道。这座小楼如今就是萧红、萧军、舒群的故居。萧军在诗中形容青岛的景色和自己的住处为“碧海临窗瞰左右,青山傍户路三岔”。如今,萧军故居附近,是一个七岔路口。屋外山墙上原有一个“太极图”,也已经湮灭在岁月之中。

  萧红在青岛的这一段时间是平静而愉悦的,集中精力进行创作。她和萧军分别创作出《生死场》(最初名为《麦场》)、《八月的乡村》。舒群在青岛被捕入狱后,创作出中篇小说《没有祖国的孩子》。

  萧红萧军足迹遍布青岛的风景名胜,栈桥、青岛水族馆、汇泉海水浴场、中山公园以及四方公园。1934年的夏天,萧红、萧军和朋友们洗海澡。在梅林的回忆里,萧军会游泳,“球一样地滚动在水面上”,而萧红在海水到胸部的浅滩,一手捏着鼻子,闭着眼睛,沉到水底,努力爬蹬一阵,浮出水面后,还以为自己泅得很远。

  随着舒群被捕入狱,《青岛晨报》因为经济的压力,无以为继。萧红萧军和梅林一起,于1934年12月初到达上海。

  1936年夏季,萧红和萧军的感情出了裂隙,两人相约,暂时分离。萧红去了日本东京,萧军回到青岛。两人鱼雁传书,靠书信交流。这次萧军重游青岛,观象一路一号的小楼,海边菜市场的“荒岛书店”,海边的栈桥,依稀似昨,而身边少了萧红,引起一番低徊、忆想……惆怅之情。萧军去了一次崂山,游览下清宫,特意看了《聊斋志异·香玉》写到的牡丹和耐冬,登上崂山的顶峰,饱览山海胜景。萧军在青岛,重访故地,登临崂山的详情,都写信给远在东京的萧红。把在海水浴场沙滩身穿游泳裤、头戴游泳帽的照片,连同坐在“山东大学教员宿舍我所暂住的那间房子窗口在作势弹吉他的照片”,邮寄给远方的萧红。

  抗战暴发后,萧红从上海至武汉,武汉至临汾,临汾至西安。在西安,萧红萧军分手,这也是两人的生死离别。青岛,此时,成为萧红人生中过往的一个驿站,但是,她在香港仍与青岛这座城市,发生情感的联系。直到萧红在香港病重,她仍然怀念青岛。她与萨空了的夫人金秉英相约,“明年两人同去青岛观海”。金秉英回忆说:“我们可以整天都在海边……坐在海边石头上谈天。只有我们两个,那就意味着各不带家属,可是她又说,带个男朋友去,替我们提提皮箱,跑跑腿。”青岛,之于萧红萧军都是“值得永远怀念和纪念的地方”。

  1942年1月22日,萧红病逝。一只追求自由的孤独飞鸟,最终魂归浅水湾。

  漂泊中的驿站

  萧红萧军在青岛的足迹

  “我叫萧红,原名张迺莹,1911年6月1日农历端午节出生于黑龙江省呼兰县的一个地主家庭 ,1942年1月22日病逝于香港红十字会提反女校的临时医院 ,享年 31岁”——身后一片漆黑,萧红的扮演者汤唯平静地讲述 ,没有笑容,没有眼泪,犹如一副漂亮的遗照,不同的是她竟然自己回溯。电影《黄金时代》再次掀起了萧红热,这位民国四大才女之一,她和当时的爱人萧军逃脱伪满洲国的牢笼来到青岛,度过了半年的恬静生活。短暂的安宁让她和萧军分别完成了经典代表作《麦场》(后改名《生死场》)和《八月的乡村》,电影中一语带过的岁月,其实也是二萧的黄金岁月,此前,他们衣食无着,饥饿难耐;此后,他们的生活因为情变和动荡,颠沛流离。萧红的一生犹如一杯浓茶,看似颜色很重,品起来有些苦涩,而实际上令人回味无穷。本期,我们走进二萧的青岛岁月,感受萧红阴霾命运中的这缕暖阳。

  故居探访:青山傍户路七岔

  艳阳高照,没有雾霾的天气让人呼吸畅快。记者一路寻找萧红、萧军、舒群的故居——观象一路一号门前。窄窄的门口,铁栅栏门紧锁。透过缝隙往左看,是一段长长的台阶,站在高墙之外,可以看到里面晾晒有被单和衣服,到处散发着浓浓的生活气息。

  正苦于难以进入之际,突然,记者发现楼上高墙边一位老人正站在上面往下看,发现我在看他立刻缩了回去。原来里面有人!记者连忙大喊:“大爷!大爷!”他有些不情愿,站在台阶的那头直摆手:“走吧,这里不让进。每天都有人来,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生活,我们不能开门。”

  确实,这里被确定为萧红、萧军、舒群故居后,不少人前来参观,政府曾试图将里面的居民搬迁,改做纪念馆,因为搬迁条件协商达不成一致最终作罢。

  禁不住记者的再三恳求,老人同意我进去看看。老人名叫朱培林,今年77岁,住在一楼,也就是原来舒群居住的房子,“二楼和一楼的格局差不多,二楼有单独的厨房和阳台,要大一点”。因为二楼没有人,大门紧锁,记者便走进了朱培林的房间,这是一间大房间,木地板,床和家具都摆上仍不显得过分拥挤,“建筑面积是15.8平方米”,老人说。从房间出来,在房间的左侧有一个小台阶,通向二楼,是不经过一楼房间的,“现在二楼住着一位僧人,是他租的房子,房东是两口子,他们有一个女儿,二十六七岁,是教音乐的”,老人说,“僧人不经常来住,所以楼上大多数是没人住的”。在楼房的右侧,有一个大一点的台阶,直接通到后面,后面还有人住?老人笑着说:“这栋小楼里现在有7户人家,后面还有不少房间”。

  怪不得萧军写的文章《邻居》中那么热闹:一个老婆婆和两个女儿、一个儿子,住在左面的一所小房子里;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人,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,还有一个大脑袋的3岁男孩,住在楼上;还有个做买卖的贩子住在他们后院的草棚子里,经常向萧军兜售货物,他老婆还给楼上的女人抱孩子。每天夜里,楼上的女人唱京戏,孩子的哭声,和信奉基督人的祷告声,搅得萧军一度要搬家。后来楼上的女人搬走,邀请萧红搬到楼上去。这段生活和感触还成为了萧红写作《马伯乐》的素材。

  关于房子的描述都是来源于萧军的《青岛怀踪录》:它位于观象山的北脚下一带突出的山梁上,从这里左右两面全可以看到海的:一边是青岛有名的大港;一边则是湛山湾和炮台山、海滨浴场,它正当江苏路和浙江路分界线的地方。萧军在给文史专家鲁海的回信中,称故居“碧海临窗瞰左右,青山傍户路三岔”。站在院内远眺,因为高楼林立,已经不能看到碧海,青山傍户的路口由三岔发展为了七岔。“后来,我由楼下面又搬到楼上有‘太极图’那间突出的单间居住了。”萧军的回忆让鲁海曾经试图呼吁保留太极图,结果未能如愿。

  平淡生活:真正的黄金时代

  时间回到1934年6月15日。“滴——”汽笛轰鸣,日本轮船“大连丸”停靠在了青岛港,人群中,有两个年轻人相携踏上青岛的土地——他们心目中的祖国。他们就是悄吟和三郎,即后来的萧红和萧军。

  他们来到青岛是受到了好友舒群的邀请。舒群原名李书堂,又名李旭东,哈尔滨人,中共党员。在舒群邀请他们之前,两人在哈尔滨被盯梢。1932年,萧红便开启了她漂泊的人生。逃婚、抗争,与汪恩甲同居,身怀六甲,又被抛弃在东兴顺旅馆,600元(一说400元)的房费让萧红走投无路,差点被卖到妓院抵债,向报界大声疾呼结识了萧军,乘洪水之乱逃跑。几经颠沛流离,刚刚稳定,两人共同创作的《跋涉》就出了事。二萧上了日伪的黑名单,随时有被捕的危险。

  幸运的是,在青岛找到党组织的舒群向他们伸出了援手。两人乘坐“大连丸”从大连赶赴青岛,在船上遭遇检查,萧军把大衣一脱摔在地上,二人的行李被查了个遍,而其实萧军的大衣兜里揣着《八月的乡村》的稿子,侥幸过关让萧军发出了疾呼:归来了。这是我的祖国,我的母亲!

  到达青岛的第二天,6月16日,就是端午节,萧红正好二十三岁,是她的又一次重生。他们走后的一个星期,罗烽被捕,多数朋友陆续死于日伪屠刀。鲁海告诉记者,在码头上迎接他们的是舒群和新婚妻子倪青华,先把他们安顿到了舒群的岳父岳母家。后来,倪家出面,租下了观象一路一号房子。在青岛,萧军化名刘均,在《青岛晨报》任副刊主编,季红真在《萧红全传》中称萧红曾编辑《新女性周刊》,不过,鲁海在《作家与青岛》中明确表示,这份周刊是隶属于《青岛晨报》的。

  参观故居过程中,有一位邻居正在厨房忙碌着,她身材纤瘦,手脚利落。恍惚中似乎看到了萧红的影子。80年前,萧红不也是如此吗?“日常我们一道去市场买菜,做俄式的大菜汤,悄吟用有柄的平底小锅烙油饼。”萧红手还很巧,两人经典的两张合影中,萧军的新衣都是萧红亲手设计缝制的。萧红在后来与端木蕻良结婚时曾经说过:“我对端木蕻良没有什么过高的希求,我只想过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。没有争吵,没有打闹,没有不忠,没有讥笑,有的只是互相谅解、爱护、体贴。”这是萧红的愿望,也是她在青岛期间的美好回忆。

  关于两人的青岛生活,好友张梅林的记载最为详细:“三郎短裤、草鞋、一件淡黄色的俄式衬衫,加束了一条皮腰带,样子颇像洋车夫。而悄吟用一块天蓝色的绸子撕下粗糙的带子束在头发上,布旗袍,西式裤子,后跟磨去一半的破皮鞋,粗野得可以。”他们徜徉在栈桥、海滨公园、中山公园、水族馆等,并多次到海水浴场游泳,“悄吟……努力爬蹬了一阵,抬起头来,呛嗽着大声喊:‘是不是我已经游得很远了?’‘一点儿也没有移动’,我说,‘看,要像三郎那样,球一样滚动在水面上。’悄吟看了一眼正在用最大努力游向水架去的三郎,摇头批评道:‘他那种样子也不行,毫无游泳法则,只任蛮劲,拖泥带水地瞎冲一阵而已……我还有我自己的游法。’她又捏着鼻子沉到水底下去。”这些颇具画面感的描述真实地记录了两人平静的生活。

  美国学者葛浩文在《萧红评传》里说,“比较起来,萧红只有在青岛的短短五六个月中享受到了一点人生乐趣”,听起来让人心酸,却也是实情。著名学者林贤治告诉记者,这段时间的萧红生活是惬意的,应该是她人生真正的黄金时代。而其实,萧军在《青岛晨报》时就曾开创过一个发表中学生文章的版面,名字就叫《黄金时代》,黄宗江还曾发表过作品。

  匆匆离去:又一次漂泊的开始

  在电影黄金时代中,汤唯扮演的萧红说,人们对她的八卦关注会胜过她的作品。一语成谶,现在人们谈论萧红,多是她身边的男人和她两次怀着别人的孩子嫁人的传奇经历。第一次,孩子送人,第二次,孩子夭折。萧红身边的孩子,只有那些不朽的作品。而她的经典代表作《生死场》(初名《麦场》)就写就于青岛。

  “阳光、沙滩、海水、友人,青岛像快乐的天堂,萧红旺盛的创作力得以最大的发挥。每到夜深人静,夫妇二人常常讨论写作中的两部书稿(《麦场》和《八月的乡村》),时有争论,又时有所得”,萧红文学馆馆长章海宁在《萧红画传》中说。1934年9月9日,萧红完成了《麦场》:“在乡村,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,忙着死”。这部作品被鲁迅称为“当代女作家所写的最有力的小说之一”。在章海宁看来,《生死场》是一部“底层女性的‘生命之书’”。

  1934年的中秋节当天,时局突变,舒群夫妇被捕,二萧因未参加当晚聚会而躲过一劫,又一次前途未卜,两人决定寻找新的出路。

  之前,萧军经常光顾一家书店——位于广西路新四号的荒岛书店,认识了老板孙乐文。有一次,孙乐文告诉萧军说,他曾在上海的内山书店看到过鲁迅,萧军便萌生了给鲁迅写信的念头,在孙乐文的鼓励下,萧军冒险给鲁迅写了第一封信,没想到鲁迅居然收到了萧军的信,并很快回信,答应看看他们的书稿。他们立即把《麦场》原稿和《跋涉》文集一起寄给了鲁迅,另外还附上了一张两人的合照。

  随着《青岛晨报》因遭到破坏而瘫痪,萧军萧红决定离开青岛赴上海,投奔鲁迅。《青岛怀踪录》中记述:“一夜,孙乐文把我约到栈桥,给了我40元路费,嘱咐我们及时离开青岛”,为了躲避“门前派出所的警察和特务的监视,抛弃所有家具,搭乘一艘日本轮船的四等舱逃离前去上海”。而张梅林则说他们是卖掉了报馆里的两三副木板床带木凳,“同咸鱼包粉条杂货一道”到的上海。关于他们离开的时间,张梅林回忆是12月初,而章海宁和季红真的萧红传记中都写的是11月1日。此后,虽然在与萧军的信件中多次怀念青岛的海滨、青岛的崂山,但她再也没能回到青岛。

  在上海,两人幸运地得到了鲁迅的青睐,在鲁迅的帮助下,萧红的《生死场》和萧军的《八月的乡村》得以出版。度过了一段时间的安定生活后,随着萧军的多次出轨,萧红和萧军的感情发生了裂痕。1936年,双方为了处理感情问题,决定分开一段时间,萧红去了日本,萧军回到青岛,住在山东大学校内宿舍。那一次,萧军住了两个月多月,续写《第三代》,并写了《邻居》《水灵山岛》两篇散文。此后,萧军又来过青岛两次,一次是1951年带着儿子来访方未艾,王德芬的《我和萧军风雨50年》中详细记载两人在此期间的思念之情,署名为“讨厌我的夫人”“不满意我的官人”等,感情甚笃。1986年,萧军来海大讲课,再次踏上他和萧红曾经“度精神蜜月”的地方,他说:“尽管我东飘西泊,也还未忘记这个我曾经居住过的美丽山岛,它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和深深的感情”。

  离开萧军,萧红与端木蕻良结婚,两人的感情颇具争议。作为与命运抗争的女性,萧红没有停下脚步,她执拗地一往直前,没有后悔。在香港,庸医误诊加速了萧红的陨落,1942年1月19日深夜,萧红在拍纸簿子上写道:“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,留得那半部《红楼》给别人写了”“半生尽遭白眼冷遇,……身先死,不甘,不甘。”这就是萧红的临终遗言。1月22日,萧红撒手人寰,临终时,她把《生死场》的版权留给了早已分手的萧军,因为这部书是他们在青岛那段美好时光的见证。

  有人说萧红是寂寞的,对此章海宁不这么认为,“萧红虽然只活了31岁,从事写作也只有9年时间,但她的一生是轰轰烈烈的,是坚实的,在短暂的夜空,她划下了耀眼的轨迹,给后世留下了《生死场》《呼兰河传》《回忆鲁迅先生》《小城三月》等不朽的文字。”

  对萧红的作品大家可能陌生,但如果说《火烧云》这篇课文,可能会有人恍然大悟,是的,课文正是取自《呼兰河传》。萧红一生轰轰烈烈,最终也燃烧了自己。

  何人绘得萧红影,望断青天一缕霞!

  延伸:专业人士眼中的萧红与萧军

  姓名:章海宁

  简介:1965年出生,江苏淮阴人,记者、萧红研究学者。黑龙江省萧红研究会副会长、萧红文学馆馆长,《萧红全集》、《萧红印象》丛书(六卷)主编,著有《萧红画传》等。

  记者:对于萧红籍贯的说法有两种,一种说是莘县董杜庄镇梁丕营村,一种说是在胶州,哪一种说法更有根据?

  章海宁:萧红的祖籍地在山东莘县,而不是胶州。萧红姓张,原名张迺莹,萧红是她发表《生死场》时用的笔名。张氏始祖张岱乾隆年间从山东闯关东到辽宁朝阳,后迁到吉林榆树,他的三个儿子后来到黑龙江阿城、宾县等地垦荒置业,到萧红那一辈已历六世,发展为庞大的张氏家族。张氏家族在1935年编印了《东昌张氏宗谱书》,也就是研究者常提到的张家家谱。《东昌张氏宗谱书》用铅字印刷,“宗谱书”自四世起,成年人多有照片,是萧红研究的重要资料。该家谱的序言有张氏家族从山东到东北的完整、翔实的记载。2010年黑龙江省作协筹办黑龙江文学馆时,复制了萧红侄子张抗先生提供的《东昌张氏宗谱书》,当时复制工作由我负责,所以能看到“宗谱书”的全貌,并对其内容进行了详细的研究。据“宗谱书”记载,其先人(指张岱、章氏夫妇)“居山东东昌府莘县长兴社杨皮营村”。2013年,我去莘县实地踏访萧红的祖籍地,据莘县政协及当地史志部门提供的资料,确认莘县的董杜庄镇梁丕营村即是张氏的祖籍地。因为张岱和章氏都是贫苦的农民,他们都不识字,后代将“梁丕营”误传为“杨皮营”是可能的。并且村中还有很多的张氏传人,也有先祖闯关东发迹的传闻。

  记者:您怎么评价萧红、萧军在青岛的生活?是不是他们一生中最平静的岁月?

  章海宁:萧红与萧军都在《青岛晨报》工作(萧军编副刊,萧红编《新女性周刊》),生活比较安定。又加之舒群夫妇的帮助,心情较之哈尔滨的白色恐怖时期要放松得多。但后来舒群夫妇被捕,还是给二萧的生活带来极大的影响,他们不得不离开青岛。二萧在青岛期间,除了报社的工作外,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写小说,萧军写《八月的乡村》,萧红则续写她的长篇小说《麦场》。《麦场》完成于1934年9月9日,为了庆贺这部小说的完稿,二萧还请他们的同事梅林来家里吃饭。据梅林回忆,萧红在青岛期间还有一篇叫《进城》的文字发表在《青岛晨报》上,我曾在北京、济南、青岛多地的图书馆、档案馆中寻找那一时期的《青岛晨报》老报纸,但一无所获。我怀疑这篇《进城》的文字或许是《生死场》中的“金枝进城打工”的片段。萧红在青岛期间还结识了一些喜爱文学的青年学生,据当时曾到过二萧家里的一位女学生回忆,萧红当时身体很不好,咳嗽得厉害,萧红甚至连买药的钱也没有。这说明二萧到青岛后虽然生活平静,但经济条件没有大的改善。后来《青岛晨报》无法坚持后,生活更为拮据。若不是中共地下党的资助,他们连筹措离开青岛的路费都成问题。但总的来说,青岛是二萧的福地,他们在这海景宜人的城市各自完成了他们的成名作,并与当时文坛领袖鲁迅通信,终使他们坚定了写作的信念。对二萧来说,这是他们人生中一个重要转折。

  记者:二萧分手的原因是什么?和萧军在一起时,萧红是不是忍受了不少,包括家暴?

  章海宁:他们的分手有性格上的原因,也有健康的原因,还有创作观念的问题,但核心是萧军对情感的不忠,这一点萧军自己也是承认的。萧红天生倔强,不知妥协。两人的身体健康也差别很大,萧红瘦弱多病,萧军强壮粗暴。一家报纸说,二萧分手是因为萧红满足不了萧军的性需求。这显然是在误导读者。萧红多次尝试逃离萧军的控制,但召唤她回去的都是萧军。

  家暴有多种。客观地说,萧军虽然粗鲁,但不是经常对爱人施以拳脚的男人。萧红被萧军殴打,在很多文本里被过度想象了。萧军承认打过萧红,但只有一次。那一次也是萧红先动手冲向萧军,萧军急了,顺势把萧红按到床上揍屁股。萧军是个直汉子,他应该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故意遮掩。萧红眼睛的受伤,很多人将此作为殴打萧红的证据,但萧军自己却不承认,萧军的记忆里为什么会如此,也许确实是萧军醉酒状态下误打。应该说这也是偶尔发生的。但家暴还包括冷暴力,萧军在日记中多次表达对萧红的不满,要静待萧红提出分手,可能冷暴力已经是他们夫妻间的一种常态了。

  姓名:林贤治

  简介:1948年生,广东阳江人。诗人、学者。在他的写作中 ,文学和思想批评类的文章最有影响。著有《漂泊者萧红》。

  “在青岛的生活是萧红、萧军过得比较愉快,是他们真正的黄金时代。”

  记者:关于萧红的两部电影《萧红》和《黄金时代》,都对她和萧军在青岛的生活一语带过,您怎么看?觉得这段日子对萧红不重要吗?

  林贤治:电影我都没看过,不过我认为萧红在青岛的这段时间不能不说。第一,青岛是萧红离开故土的第一站;第二,青岛是她《生死场》创作的地方,而这部作品是她最重要的成名代表作之一。其实,萧红离开故土后就完全沉浸在《生死场》的创作里,她没有什么朋友,只认识舒群等几个人,生活比较简单。因而,在青岛的生活是萧红真正个性独立的开始,她的创作也表明了她意志和精神上的独立。

  记者:她和萧军在青岛的生活还算是惬意的吧?

  林贤治:萧红到青岛后的生活主要体现在两个地方,第一是她对故乡有很深厚的感情,离开家乡以后内心很眷恋,这些感情她都放到了《生死场》里;第二,看梅林对萧红和萧军的回忆,他们的生活还是比较快活的,没有第三者,摆脱了伪满洲国的控制,没有受到监视,没有屈辱,像萧军乘船到青岛就用到了“祖国”两个字,有了回到祖国怀抱的自由感觉。再加上舒群、梅林等有限的几个朋友,都相处得很愉快,生活上也基本得到满足,不再忧愁柴米油盐。

  可以说,在青岛的生活是萧红、萧军过得比较愉快的一段日子,还有初到上海时,是他们两人真正的黄金时代。

  记者:萧红逃婚追求自由,却又曾回到未婚夫汪恩甲的身边,她的行为是不是太过矛盾?

  林贤治:汪恩甲这一段经历是缺乏史料证据的,萧红本人不作回应,不愿意回顾那段生活,包括她被家人软禁后是怎么逃出来的,她没跟任何人讲,她的生活仿佛是从萧军开始的。毕竟人总是要生存的,不能对她过于苛求。她为什么只能爱一个人,而不能爱第二个、第三个人呢?这是她的权利。从她的选择中我们可以看到她对爱情的追求不仅仅限于物质,她不看男人的地位,也不是为了性,她追求的是爱情。

  萧红是个悲剧的英雄。短暂的一生经历了很多,她一直在追求和反抗,无论在社会理想、文学理想还是爱情理想方面,她都很执着和顽强。

  姓名:鲁海

  简介:青岛文史学者,曾经与萧军、骆宾基和端木蕻良都有接触,并与萧军和萧军夫人有过书信往来。

  “我斗胆问萧军:您与萧红究竟怎样?他说:我确实脾气不好,常对萧红发火!”

  记者:您曾经和萧军通过信?

  鲁海:1979年,我第一次给萧军写信,问他在青岛的时候住在哪里?他回信说,1934年来青岛,是舒群夫妇在大港码头接的他们,为他们(萧军、萧红)在同一个楼——观象一路一号租了相邻的一间房子,住了不久又搬到楼上有“太极图”的那两个窗户的房间。接到信之后,我立即想起了我江苏路小学读书的时候,一位女国文课教师就住在那里,我和同学们曾几次到她家里去,她就住楼下一间。那个时候应该是在1940年左右,距二萧离开青岛已经6年了。

  后来我把观象一路一号的照片寄给了萧军,不久就收到了他的第二封亲笔信,信中写到:小楼依旧,只是显得古旧了一些,墙皮剥落了!想劳烦您一件事,不知图书馆可存有一九三四年下半年的《青岛晨报》否?我这时曾在这报社任过几个月副刊编辑,想查一下自己尽写了些什么文字。如存,请通知一下,待明年我来青岛时,预备查抄一下。无存就算了。

  接信后我查1934年的《青岛晨报》,结果没有查到。后来黄宗江也委托我查1934年的《青岛晨报》,说他的处女作发表在这份报上,也没查到。我给他回信说没找到,后来又收到了萧军赠的诗,没有信。

  记者:代笔的主要是他的夫人王德芬是吧?

  鲁海:是的,萧军给我写过两次亲笔信,后来我给萧军的信,一般都是王德芬代为回信。王德芬是大家闺秀,和萧军在兰州结合。他俩也挺不容易的,有一次王德芬在农村生孩子,是萧军帮她接的生。

  记者:您见过萧军、骆宾基和端木蕻良,都是什么情况下?

  鲁海:1986年萧军来青岛时,他的女婿同行,住在汇泉王朝酒店,他来电话说要见面,我和《海鸥》编辑耿林莽一起去见萧军,这是我第一次见萧军,我们谈了很久。离青之前去送行,我斗胆问他:您与萧红究竟怎样?他很直接,说:我确实脾气不好,常对萧红发火!

  见骆宾基是他到市立中学(青岛一中)做一场报告,我参加了,他主要讲了中国的现代文学史;端木蕻良1937年到过青岛,写了散文《青岛之夜》。上世纪80年代,我曾专门去拜访他,问起萧红时,端木并不愿意谈,对萧军更是一个字也不说。

  萧红身边的他们

  别样的情愫

  骆宾基,原名张璞君,籍贯是青岛平度,1917年生于吉林珲春县。1941年去中国香港,日占中国香港后,骆宾基陪在萧红身旁共同度过了她最后的日子。著有《萧红小传》。

  新中国成立后,山东成立山东省文联,王统照任文联主席,骆宾基任副主席。1950年骆宾基来青岛,青岛市文联筹委会的主任、作家江风接待他,住在青岛市中山路市府交际处。他去在青岛的华东大学参观,是教务主任臧云远陪同他参观学校,介绍了学校情况,他有机会执教华东大学。

  潘颖舒是市立女中语文教师、文学家,参与青岛各界文艺活动,1949年,我也进入市立中学。潘颖舒听说骆宾基来青岛就去拜访,他邀请骆宾基到市立中学(青岛一中)做一场报告,骆宾基主要讲了中国的现代文学史,尤其是三十年代的文学,他说明了日本制造“九·一八”事变,占据了东北建了伪满政府,主张文学青年不做亡国奴,其中谈到了萧军萧红,一个半小时报告会以后,又组织了一个七八人参加的座谈会,潘颖舒先生让我参加。这之前我买了骆宾基的《边陲线上》和《北望园的春天》,请他签了名。我问他对二萧的评价,他认为萧红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最有才华的女作家,可惜英年早逝。

  近年来有人谈骆宾基是萧红的第三个男人,是不正确的。1966年8月23日,萧军、端木蕻良、骆宾基曾经一起被毒打,这也是三个人同时在一起度过的一次。

  1946年,骆宾基写了《萧红小传》,这也是第一部写萧红的传记,我认为这是写萧红的比较好的一部传记。《萧红小传》中骆宾基写了二萧的分手,其中写道:“1936年夏末,萧红只身去日本,而两萧未来的婚变,实在由这时候潜伏下来的。”正如骆宾基所说这是两萧以后婚变的一个预兆。骆宾基与萧红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感情纠葛,现在众说纷纭,在《萧红小传》中可以读到骆宾基对萧红确实有着深厚的感情。如:“今年(1946年)4月,第三次到香港,我是带着几分感伤的心情的……我怕香港会引起我的一些回忆,而这些回忆我是愿意忘却的,不过,在忘却之前,我又极愿意再温习一遍。我把这些愿望放在心里,略有空闲,这些心愿就来困扰我了……”萧红莫过于太早的死和寂寞的死,“这种太早的死曾经成为我的感情上的一种沉重的负担。”(两人的感情也曾引起端木的误会)。

  以后,我读到一位我的同行图书馆工作者,在骆宾基临终前的最后一次接受采访,他重复地说:“萧红是死在我的怀里的。”(这一点后来遭到学者的质疑)。

  一段争议的婚姻

  端木蕻良,1912年9月25日出生,辽宁昌图县人,原名曹京平,家庭条件优越。南开中学毕业、清华大学肄业。1938年与萧红在武汉结婚。

  萧红与端木蕻良是1937年10月在武汉相识的。因为都是东北老乡,也都是文人,端木与萧红夫妇一开始就相处得不错,几个人在一起就像兄弟姐妹,又像同志会,同吃同住,关系融洽而随便。在这段时间里,萧红对端木很有好感,当几人在争论问题时,端木一般都站在萧红一边,尤其让萧红感到欣慰的是,端木“不只是尊敬她,而且大胆地赞美她的作品超过了萧军的成就”。这是其他朋友没有做过的。

  萧红在临汾与萧军分别后,与端木有了更多的接触,两萧分手后,两人感情迅速发展,1938年5月在武汉举行婚礼。但萧红与端木结合后,萧红受到许多朋友的非议与疏远。端木家庭富裕,从小就受到别人的照顾与溺爱,生活能力很差,反而要萧红来为他操心。从武汉撤退时,萧红让端木先走,他就先走了。骆宾基《萧红小传》中写到此处,将端木蕻良的做法直接写作:“遗弃”。在中国香港,萧红同意端木突围,他真就准备突围撤离。

  对于端木的行为,学者们发表了不同的看法。林贤治告诉记者:“跟端木在一起,是对萧军反抗的结果。萧军从东北到上海都有第三者,而且不止一个。后来,萧军甚至跟他们的朋友黄源的夫人许粤华有了孩子,而许粤华是萧红在日本时的闺蜜,是她很尊重的一个人,这让萧红很痛苦。选择端木是她内心的反抗。另外,端木的文学才情是大于萧军的,尤其在美学方面,有一种阴柔的美,这些都是萧军没有的。对于后面端木抛弃萧红,林贤治很气愤,“我觉得端木确实不是个好丈夫”。

  对于端木,章海宁采取的是理解的态度,“端木不是理想中的好丈夫,但他也不像骆宾基说得那么不堪。在港战爆发之初,廖承志负责营救在港的文化界进步人士,包括茅盾、柳亚子、端木、萧红等人,当时有一对一的营救计划。端木胆子小,认为中共对萧红已安排人负责转移,他可以先转移出去,便对萧红说了告别的话,这让萧红很失望。后来他自己意识到这样做对萧红伤害太大,便又回到了萧红身边。骆宾基在《萧红小传》中说端木走后再也没出现在萧红身边,这与事实出入很大。端木在港的朋友周鲸文、袁大顿等人回忆萧红在港的日子,都说是端木奔走营救萧红,根本不提骆宾基,这也不代表骆宾基不在萧红身边。”

  特殊的感情

  鲁迅(1881年9月25日~1936年10月19日)。浙江绍兴人,他曾提携多位年轻人,包括萧红和萧军。萧红的《生死场》和萧军的《八月的乡村》,都是在他的帮助下出版的。

  早在青岛时,萧红和萧军就联系上了鲁迅,后来青岛发生了变故,两人变卖东西,于1934的初冬,启程赴上海正式拜见鲁迅。在上海,萧红焕发了更大的活力,鲁迅非常赞赏萧红,帮她出版了《生死场》,并作序。遗憾的是,此时的萧红和萧军的关系变冷了,很多人都认为是和鲁迅有关。当然,更不排除萧军的一再背叛。

  两萧在上海待了不到两年,这也是鲁迅生命的最后两年。起先,他们住在法租界,离鲁迅家很远,而且鲁迅要求不轻易见面,于是他们一般都是通信。萧军给鲁迅的信件大多是请教创作文学问题,以及人生大事,而萧红关注的都是兴趣、爱好和生活与情感方面的细小话题,比如生活中是否应该尽讲规矩?问鲁迅喜不喜欢蝎虎?许广平是不是传说中的交际花?她还抗议鲁迅在信中称自己是“女士”“太太”……萧军后来说:“这种抗议当然近于天真,但也有点捣乱的意图在内。”鲁迅为此回信:“悄女士在抗议,但叫我怎么写呢?悄婶子,悄姊妹,悄妹妹,悄侄女……都并不好,所以我想,还是夫人太太,或者女士先生罢”。这些可爱的对话,让人们开始怀疑两人之间的交往。鲁迅逝世后,萧红曾经写过一个名篇,叫《回忆鲁迅先生》,其中写道,她心情好的时候,比如穿了一件新的红上衣,一家人都没注意到,她忍不住了,咚咚咚跑上二楼,问鲁迅:“我这衣裳好不好看?”鲁迅就会放下工作,打量她一眼,老实地作出评价:“不大好看。”隔了一会儿,他又告诉她不好看的理由。又有一次,她要出门赴约,许广平替她打扮头发,其中一根红绸条,惹得鲁迅生气了,大声地对许广平说:“不要那样装她……”

  晚年的萧军口中的鲁迅和萧红也颇具意味,对此,林贤治说:“不排除两人之间有暧昧的情愫,毕竟是异性,只是他们没有发展的可能。”他觉得人的感情是很微妙很难讲的东西,“他们即便有爱或者类似于爱的情感也是非常正常的,最起码他们之间是超乎普通情意的”。但周彦敏在她的书中提出了不同意见,她认为鲁迅和萧红之间是正常的交往,鲁迅主要是喜欢萧军,和两人的信件主要是写给萧军,只有一封是单独写给萧红的,提到的也是来信和稿件收到。他对萧红的口气远远不如对萧军亲近,27岁的萧军把时年54岁的鲁迅视为父亲,而萧红将其视为最爱的祖父。

  李洁吾与方未艾

  方未艾,1906年出生于辽宁台安县。与萧军曾同入讲武堂,他进骑兵科,萧入炮兵科。“九一八”事变后,与萧军一起来到哈尔滨,萧红的第一首诗就是他给发表的。

  在萧红的感情线上,曾经有一位暗恋者,名叫李洁吾,他是萧红表哥陆哲舜的同学。两人的关系较为复杂,比较微妙,铁峰在他的《萧红传》中,坚持说是恋爱关系。而据李洁吾本人回忆,则强调是友谊。但他回忆时痛苦的程度,也说明未必不包含爱恋的成分。另一个旁证,是萧红在最后的日子里,向骆宾基讲述自己的身世时,说是和一个李姓青年到北京,后来发现他是有家室的而毅然离去。这种说法的延展,则使不少人断定李姓青年就是李洁吾。而周彦敏在《萧红的情人们》一书中,提到李洁吾就直接用“暗恋者的悲怆”来形容。直到上世纪80年代,萧军之女萧耘找到李洁吾之后才被推翻。但萧红和李洁吾的关系显然要比一般的友谊更深一些。

  萧红其实还曾暗恋过一位文化青年——方未艾。萧红在落难东兴顺旅馆的时候,和哈尔滨的许多左翼文化青年都有来往,其中很重要的一个人是方未艾(笔名琳郎)。萧红对他有明显的爱恋,一再写诗相赠,打电话约他到旅馆恳谈。方未艾也常去看她,带她去吃小饭馆,送她一些小东西。但包括方未艾在内的所有文学青年,对人生都还抱着完美的理想,不可能接受临盆在即的萧红。只有萧军是已婚的。方未艾也因为她与萧军明确了关系,怕引起朋友之间的误会而有意识地疏远。

  在周彦敏的《萧红的情人们》一书中,记载了方未艾撞破萧红和萧军秘密的细节:“有一次他来旅馆探望萧红时,偶然发现了萧军的秘密。他看到萧红床上的两扇帷幔都放下来,萧红的床下还有一双熟悉的男士皮鞋。”朋友妻不可欺,萧军不能做到(与朋友黄源的妻子许粤华曾有私情),但文人气息较浓的方未艾主动退出。

  方未艾在《萧红在哈尔滨》中提到萧红被救的场景:“萧红看见我走近她时,她是又惊又喜。她忙把我让进她住的房间,因为降了一阵急雨,我的上衣全湿,她为我拧干了,首先问:‘三郎呢?’我对她说:‘三郎在道里,我看这楼房很危险,会被水泡倒的,我接你出去吧!’她低下头,也不看我,说:‘你去找三郎来接我吧!’我立刻明白了她的心事。”两人之间的复杂情愫自此变得清晰。

  陆哲舜与汪恩甲

  萧红与家庭抗争,得以离开呼兰到哈尔滨念中学。1928年底1929年初,家人为萧红包办了一门婚事,男方即汪恩甲,当时萧红还在念初二。汪恩甲是富商与小官僚之子、小学教员,萧红起初对他并无反感,两人经常通信。汪恩甲有富家子弟的没落气息,接触愈多她愈增不满,想退婚去北平念高中,父亲坚决反对。父女关系僵冷、对立,萧红以抽烟、喝酒排遣苦闷,性情变得喜怒无常。那时她与表哥陆哲舜很投契,后者去了北平念大学,萧红遂离家出走,与表哥相聚,进入北平女师大附属女一中高中部。表哥早有家室,他俩在老家引起轩然大波,陆家、张家都拒绝寄生活费,除非他们返回。北平天冷、米贵,居大不易,陆哲舜渐生悔意,两人关系开始冷淡,1931年1月寒假回家。

  萧红被父亲软禁。假期结束前,她与家人周旋,假装同意与汪恩甲结婚,要置办嫁妆,得以去往哈尔滨,随即再次抵达北平。待汪恩甲追往北平时,萧红已囊中羞涩,只得跟他回呼兰。家人将她安置在距离县城二十多公里的乡下庄园,严密监视。直到10月初,她才伺机跑掉。

  亲戚家不愿去,在姑母(陆哲舜之母)家又吃了闭门羹,她衣衫单薄,身无分文,暂时落脚同学家,也曾流落街头。1931年底,萧红无奈去找汪恩甲,但汪氏家族已对她深恶痛绝,他俩遂同居于哈尔滨东兴顺旅馆。她曾经那么嫌弃汪恩甲抽鸦片,如今已是心灰意冷,两人一起吞云吐雾。

  哥哥强迫弟弟与萧红分手,汪恩甲的工资入不敷出,萧红却怀孕了。汪回家求援,反被家人扣住。萧红去找他,又遭汪兄等怒斥。她走投无路,回到继母的娘家,汪恩甲曾去找她。此后,她去法院告汪兄代弟休妻。法庭上,汪恩甲却临阵倒戈,表示自己选择离婚。法院当场判他们离婚,这结局大出意外,萧红怒不可遏冲上街头,无奈中只得又回旅馆。汪恩甲追来道歉、解释,两人最终和好。到1932年5月,他们在旅馆赊欠的食宿费已达四百多元(一说六百多元),汪恩甲回家取钱还债,这一走却从此失踪。

  对于萧红和汪恩甲的感情,《萧红印象》丛书之《故家》作者叶君和《萧红全传》的作者季红真都认为两人之间是有过真爱的。根据见过汪恩甲本人的梁静芝晚年回忆,小伙子“也算相貌堂堂”。叶君说,订婚后,两人往来密切,除了见面,也经常通信,萧红还给他织过毛衣传达爱意。季红真证实萧红被软禁在福昌号屯写的诗,其中就有对汪恩甲的惦念与期盼。她觉得两人的矛盾主要是心意不能相通,她最不满的是汪恩甲吸鸦片,以及浪荡的习气。实际上,萧红对萧军和骆宾基都提起过汪恩甲,并无恶言,对婆家也没有怨毒,只是说自己娘家的不是。

  至于汪恩甲的去向,其实萧红拖着怀孕的身子找过汪家,只是被汪家赶了出来。汪恩甲拿不到钱,只能回避。对于他的下落,有人说他去了国外,还有人说他加入国民党,1946年后被捕入狱,死在了监狱里,这都是传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