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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事如歌·发现青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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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清平度知州吉灿升案子断得好 人称吉官儿

2015-03-22 作者:宫岩

平度几千年历史上,留下好名声的封建官吏不少,比如我们曾经报道过的即墨大夫、康霖生等,他们都有相关史料记载,不乏溢美之词。但有一位平度知州,史料中没几句话,民间传说也不是很多,可是他说过的一句话让老百姓至今受益匪浅:“拿老的当孩子待。”

他叫吉灿升,晚清时期的平度知州。不仅断案如神,把平度治理得井井有条,还定下规定,谁要给他送礼就罪加一等。他大事小事都得管,大龄男青年找不到对象也找他帮忙。而在动荡的晚清,平度教育事业稳步发展,这全仗他自掏腰包建学堂、给学子出路费。怪不得,人们会亲切地称他“吉官儿”。

从陕西来的好官吏

吉官儿,是老百姓对他的爱称,人家的真实名字叫吉灿升,字剑华,陕西韩城人。韩城是历史上著名的“文史之乡”、“解状盛区”,这里走出来很多推动历史发展的重要人物,出生在吉家大院里的吉灿升便是其中一个。韩城古城区至今保留着吉家大院旧址,宅院的门楣上写着“诵清芬”三个字,这三个字,反映了祖上有清白的家声、良好的品德和名声。拔贡出身的吉灿升,1871年来到平度任知州。

这是个特殊的时期。《平度史话》作者李树介绍:“1864年太平天国运动结束后,清朝官场更加腐败黑暗,咸丰、同治、光绪、宣统60年间,各地的州县实授正印官员多由‘捐纳’(捐资纳粟换取官职)。靠‘捐纳’得官者,少清廉而多贪酷。所谓‘正途’(进士、举人、贡生)出身者,又往往不悉政事民情,缺乏处理政务的才能,表现为‘暗弱’。于是那些深谙官场内幕的吏役们,常和当地土豪劣绅勾结,或在税收和公益事务中作弊贪赃,或包揽词讼,鱼肉乡民。”

在这种时期,能有位清正廉明的官员是多么不容易。幸运的是,平度就等来这么一位好县官—— 吉灿升。可惜史料对他的记载实在太少,只在《续平度县志》找到一句:“禁约胥吏,罔敢放纵,洞识奸伪,人莫敢干以私”,“其知人之明,理事之缜密,断狱之精,州牧中所仅见”。

意思是:管束手下让他们不敢随意放纵,任何奸诈虚伪之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,使得他们不敢有私心。他的思维缜密,判案非常精明,在整个地区都是很难见到的。仅此一句,却是高度评价。

老百姓心中的吉官儿

想知道更多吉灿升的故事还得到平度民间寻找,可奇怪的是,提到他的名字没几个人知道,当记者说到“吉官儿”三个字时众人恍然大悟。原来,他在这儿做县官实在太成功,老百姓不再叫他吉大人或者吉县令,而是亲切地称呼为吉官儿。

考验一位州县官的能力和对老百姓的态度究竟如何,最直接的就是断案,比如大泽山地区流传的这则“巧办界桥案”。

大泽山西南方向有一个叫高望山的村庄,它南北长,东西窄,中间还有一条南北官道穿村而过。村中有一河沟,沟上有一座石桥,在当时桥南属于平度州,桥北则属掖县(今莱州)。

一天有人来报案,说在桥上发现一具男尸。吉官儿到现场一看,尸体头朝南脚朝北,断定发案线索应在掖县。可偏偏这事发生在平度州与掖县的分界处,官场有规矩,办案不能办到别人的地盘上。怎么办呢?吉官儿想了个办法,他派人秘密到桥北寻找线索,同时找来仵作当场验尸。验尸的场景很多人在电视剧里都看过,前后左右、上上下下都得仔细观察才行,在这过程中,吉官儿不停地吩咐:“翻过去看看、再翻过去看看……”翻来翻去,尸体就到了掖县的地盘上。

在场的所有人慌了,桥北的掖县要来找麻烦了。吉官儿不慌不忙,吩咐仵作回去,自己也带着手下回到了县衙。第二天,他就接到消息:“故意把尸体弄到掖县地盘上,人家把你告上了莱州府,听说都把知府大人惊动了,正在掖县县衙等着审你呢。”

吉官儿听完,乐呵呵地就去了。他不道歉也不认罪,当着知府大人、掖县县衙同行们的面,反而感谢起来:“谢谢掖县县衙替学生请来知府大人,其实案子学生已破,只是不方便到掖县缉拿案犯。这下就请准我到掖县将案犯捉捕归案吧。”

原来他是故意的。在场的莱州知府和掖县县衙的人们互相看了几眼,跟着吉官儿去抓人了。这件事既让大家看到了吉官儿的聪明,也开辟了一个先例:交界发生案件,均可相互侦破,再无地域辖区之说。

谁要送礼罪加一等

新上任的吉官儿,有一堆积案要处理。就算是偶尔休息,也不闲着,而是到平度各个地区走访,这期间他还碰到了个大案件。而案件的线索只来源于老百姓给他讲的一个故事:

大泽山脚下,有一家姓徐的地主,家财万贯。徐地主有个闺女,据说长得还不错,父母一直想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。可就在这过程中,闺女竟然和家里一个姓李的长工好上了。小伙子家境很贫穷,但勤快老实、淳朴厚道,被困在高院里的小姐闲来无事观察他,看来看去心里就起了涟漪。

只是这事传到了父母耳朵里,版本也变了,说他们之间已经做了不光彩的事。姑且不去讨论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,就光爱上长工这一点,足以让徐老爷子大发雷霆。任凭怎么劝说、讲理,小姐一门心思只在长工身上,心狠的父母将她关进了柴房。

东窗事发,那位李长工害怕竟然跑路了。徐老爷带着手下到李家要人,李家父母一个劲地摇头说不知道,徐老爷威胁他们几句便离开了。可过了几天,徐家人又来了,这次带的人更多,李家有人一心虚,眼神往炕洞里瞟了瞟,正好被对方发现。原来这几天,李长工就一直躲在这里啊。

他们把李长工带到村外,挖了个大坑,徐老爷把女儿也带了过来,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说,只要跟这姓李的断了,你还是徐家大小姐。没想到小姐性子很刚烈,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,等大坑挖好,就从容地跳了下去,躺下后用衣裳盖住了脸说:“埋吧。”气急败坏的徐老爷,一把把李长工也推了下去,一起活埋了!

听完这个故事,吉官儿半信半疑,出了这么大的事,怎么没有报案呢?为了进一步核实,他命令人到城外的大坑查看,果然看到了两具尸体。

吉官儿气坏了,把徐李两家的人都押了过来,在大坑旁边搭棚审案。徐家以为财大气粗,可以让李家人闭嘴,也可以阻止这件事传出去。却没料到,知州吉官儿竟然亲自来了,事情已经无法隐瞒,只能认罪伏法。据说,这事之后还被改成了一出戏剧,名叫《纪公案》。奇怪的是,不知为何将“吉”改成了“纪”。又或许,这则故事并不真实存在,而是纯粹的民间传说罢了。

在晚清那个腐败的官场,收受贿赂、送礼之风泛滥,吉官儿怎么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呢?不是没有,而是都被他禁止了。据说他定了一条规定:谁要送礼罪加一等!此规定并不是说说而已,白纸黑字每天贴在县衙门口。都做到这一步了,谁还敢往这钉子上碰呢?

正是因为有吉官儿,惩恶除霸不手软,对老百姓又百般爱护。经过几年治理,平度大地一派和谐,年年太太平平,五谷丰登,家家安居乐业,夜不闭户。

县令说书帮人找对象

吉官儿天生是个爱操心的人,案件要审、恶霸要铲除、邻里出了矛盾也得由他调和,不仅如此,就连大龄男青年找对象,他也要帮忙。这个故事叫《吉灿升说书》,作者高元恩介绍得很有意思:

平度城被吉官儿治理得一点乱事都没有,他却一直闲不住,等来等去也没人来衙门告状,实在憋不住了,他叫上几个衙役,想到农村走一走。正要出门,忽然门外闯进一人:“我要找吉大老爷。”

吉官儿一听兴奋了:“我便是,找我有何事啊?”

青年说:“百姓都说,吉大老爷就是青天大老爷,百姓的大事小事都管,我的事儿你管不管呢?我年纪这么大了,还娶不到媳妇,这事你管不管?”

别说吉官儿,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,望着吉官儿,好奇他究竟怎么回答?吉官儿犹豫了片刻,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,令人拿上笔墨纸砚,在那写了一会儿后说:“你先回去,明天早上再过来,衙役把这些告示都贴出去。”

告示上写的什么呢?就一句话:“明天上午请到衙门前听县官说书!”衙役还没有弄明白吉官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,告示一贴出去,老百姓就围上来了,你一言我一语:“县令要说书啊,这得去听听。”

果然是名人效应。第二天一早,听书的人早早就到了县衙门口,吉官儿办事也很专业,在那支了个棚子、摆上书桌,等人来得差不多时,他就开始了。他选的故事是《包公案》,老百姓都爱听,说完一出,吉官儿就命人到人群中收一次钱。虽然史料没有记载吉官儿的说书水平到底怎么样,但相信也不会差到哪去。这样一直说到了中午,包袱里的钱越来越多了,他都交给了找对象的青年:“这些钱足够你找媳妇了吧,回去好好过日子吧。”男青年感动地赶紧磕头。

虽然只是民间传说,却给吉官儿增添了更多趣味性,也让老百姓对他难以忘却,这是位打心眼里为老百姓着想的好县令。

城市信报记者 宫岩

平度郑州路小学学生在吉灿升建的西关考院前演出

吉官儿精明干练,把平度治理得井井有条。自他来后,平度的教育事业也有了蓬勃发展:他增设义学,加大基础教育建设;一有时间就到最高学府指导学子文章;不仅如此,他还捐出自己的俸银设立“教育基金”,帮助贫困学子去参加考试。至今,平度市博物馆都保存着他的德政碑《清吉灿升捐廉助士子乡会试路费碑记》。《平度史话》作者李树说:“晚清后期社会动荡不安,平度的教育事业却发展迅速,吉灿升功不可没。”

他扩建了西关考院

清代前期,平度的教育水平整体落后于相邻州县,因为贫困,很多到了年纪的孩子无法得到启蒙,本应该去参加考试的学子也无奈放弃。吉官儿上任后,把这一切都解决了。他莅任之初,“即于城乡增设义学50余处,延师训迪,以启蒙童。”义学,是明清时期由地方或私人出钱资助建立的一种蒙学教育,主要招收贫寒子弟,带有慈善事业的性质。50处义学学堂的建立加强了平度的基础教育建设,让更多贫困家庭的孩子都能上得起学。

解决了小孩子的问题,接下来就是大学子的问题了。那时平度州的最高学府叫胶东书院,是1760年设立的,来到这里的都是些已经历经十年寒窗苦,想考试进入仕途的才子们。所以对于他们的教育,吉官儿特别上心,不仅经常询问学子们的情况,还亲自批阅他们“月课、岁试”的文章加以指点。出身大家的吉官儿,也是满腹经纶,在他的指导下学子们的水平得到提高,对于表现特别好的学子,吉官儿还会亲自推荐。李树说:“中州第一干员于沧澜(见本报2013年1月31日),还有金鸿霄,都是他赏识推荐的人,日后二人考中进士成了名人。”

这些事情都解决了,心细的吉官儿又发现个新问题,考试的人越来越多,但考院实在太小了。李树介绍:“平度州以前并没有考院,州试童生,在州署前临时搭盖席棚。直到同治六年,知州海澄才在西关购地始建考院(海澄,满族人,在任一年即有此举,也让后人不忘)。考院初创,地狭屋少,应考者日增,仍不敷用。”

怎么办呢?吉官儿又把附近的一块土地买了下来,扩建了西关考院,给平度州众多学子们提供了方便。

李园街道办事处郑州路小学院内有一座古老的建筑,与别的教学楼不一样,它坐北朝南,面阔5间,长19米,通进深8.8米,典型的清朝风格。它的名字叫“平度考院”,就是最初的西关考院。说起它的历史演变,平度市教育局史志办乔晓晖介绍:“1903年,这里改建为高等小学堂。1913年改为平度县立完全小学。1969年改为西关联中。1985年西关联中搬迁后,改为西关小学。2002年改为郑州路小学至今。”

乔晓晖介绍,民国之后历年战乱,致使不少房屋被损毁。后来又经过校园改造,周边建筑陆续拆除。仅存的考院大殿也因年久失修,被列入危房闲置起来。2012年,平度市教体局与文物主管部门、属地李园街道办事处通力合作,对考院建筑进行修复:拆除后加的砖石前墙,还原为木结构前廊;对花脊残损的泥雕用水泥、白灰、泥浆等按原样重新制作和修补;用现代材料对屋顶进行防水处理;重新设计制作门窗,与清代建筑风格相谐。

如今,考院成为郑州路小学的重要标志,每年的“六一”儿童节等重要节日,学生们都在这里吹拉弹奏,让历史与现实完美结合。

拿出一年多俸银设“教育基金”

在吉官儿的筹划下,平度的教育事业蓬勃发展,赴省、晋京应乡、会试的人也逐年增多。其中有一部分人,虽然有机会上义学,却无法参加考试,因为他们家庭实在太贫困了,根本拿不出路费,只能眼巴巴错过三年一度的应考机会。

这时,吉官儿又站出来了,他捐出俸银6000缗发当生息,做为乡、会试士子的公车路费。李树解释:“6000缗俸银折合白银约1500两,这比他一年的俸银总数还多。”这在当时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巨款了。

为了能让这笔“教育基金”发挥最大作用,帮到最需要帮助的人,吉官儿还制定了切实可行的经费管理使用条例和细则。比如对资金本钱的存放、利息的使用、发放路费的对象、数额、时间、手续等,都规定得非常具体、明确和周详。发放完后,还会将钱数、领钱人的姓氏等信息全部公示,一来为了告知老百姓,二来也可以稽查是否有冒领。当然,如果领到路费后,学子因别的原因没有去参加考试,也得将路费如数退还。

除了这些,吉官儿还专门制定有效措施,防止学官及继任州官“徇隐通挪”“借词动支”。从这些具体的条款细则可以看出,吉官儿心细,也确实精明过人。

李树说:“这笔教育基金不仅为平度的贫寒士人赴省、晋京应试解除了后顾之忧,而且直到清末废科举之后,仍然是平度州教育基金的主要部分。”为颂扬他的政绩,平度州专门立了碑石《清吉灿升捐廉助士子乡会试路费碑记》,这也是平度现在最有名的德政碑。

吉官儿对教育的重视直接影响到了后来的知州们。比如光绪十一年知州彭履谦,将练海防乡勇费所余的5000缗拔给胶东书院,从而补充了此前因兵祸而造成的书院所损失的基金。光绪十四年,知州许颂鼎又捐廉1000缗。光绪十八年,知州陈尔延亦有捐赠,陈还统一规划,解决了全县61处义学的办学经费来源。所以李树说:“晚清时期,平度的教育事业在社会动荡不安的情况下,能够持续不断地以较快的速度发展,改变了清代前期落后于相邻州县的状况,吉灿升和上述几位知州都功不可没。”

“拿老的当孩子待”

1871年来到平度,1894年吉灿升被调走。虽然只在平度州短短十几年时间,却带给这里翻天覆地的变化,更在老百姓心中树立了永久形象,100多年后他的故事仍然在民间传颂着,就像作家孙鹏航在《花落春犹在》中回忆:“幼时经常听父老动情地讲述吉官儿的事。”

吉官儿要走了,老百姓舍不得却也没办法。据说老百姓一路相送,临行前吉官儿转过身说了句话:“家去拿老的当孩子待吧。”这句话在当时听来有点莫名其妙,老人是老人,孩子是孩子,怎么能把老人当成孩子来对待呢?孙鹏航也在书中说:“乍听此言,觉得刺耳,封建社会父母之地位仅次于天、地、君之后,怎能与孩子相提并论?”

之后的100多年里,这句话在平度地区一直流传着。当卸下那层封建社会的枷锁,随着时间流逝,人们才越来越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意义,要尊重老人、关心老人,就像用心疼爱自己的孩子那样。如今,在平度仍然会听到这句话,它已经变成一句名言、一个家庭的基本象征了。

吉官儿之后,不管什么官吏到这里,都无法取代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,以至于只要后来的知州办事稍有不当,人们就会感叹:“使吉公在,何至如此!”

袁世凯称赞吉官儿

这是吉灿升在平度留下的痕迹,有人问,在这之前和之后他的官运如何呢?有人说,吉灿升曾参与过剿杀捻军的军事行动。捻军,1853年至1868年的农民起义军,与太平天国同期,成员主要为农民和手工业者。吉灿升曾以“匪盗”、“阻挠税务”等名义,将百余名反对苛捐恶税的百姓“拿获”,“讯明正法”,并俘获了山东义和团首领朱红灯。

吉灿升离开平度州后,先在1894署济东泰武临道,又在1895年升山东盐运使,之后1898年升任山东按察使,政治仕途节节高升。

1899年袁世凯当上了山东巡抚后,派山东督粮道尚其亨(尚可喜后代)和吉灿升等人,率领五营清军,深入各州县,进行大扫荡,捕杀团民,拆毁拳厂,命令各乡村头目具结,保证以后永远不入邪门结社。鉴于吉灿升的政绩、战绩,袁世凯特亲笔奏请朝廷提拔,称赞“吉灿升老成练达,操洁品端”。

对于这段介绍,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,也无法判断究竟是真是假。比如捻军到1868年就结束了,吉灿升是1871年来到的平度,之前他是个小官还是个普通人,这些都不得而知。

不管怎样,我们只需要记住吉灿升在平度做的努力和功绩就好,因为他,平度事业蓬勃发展,因为他,让我们懂得应该怎么去孝敬老人。有这些,足矣!

城市信报记者 宫岩(感谢李树先生、平度市教体局对本文的大力支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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